趙一曼與寧兒的合影。 圖片由趙一曼孫女陳紅提供
□本報記者 孫銘陽
1936年8月2日，珠河刑場的槍聲劃破長空，31歲的趙一曼英勇就義，她高呼的“中國共產(chǎn)黨萬歲”余音至今未散，化作刻在東北大地上的精神豐碑。這位從四川山村走出的女子，以“誓志為人不為家”的決絕，在封建枷鎖中劈開道路，于抗日烽火中浴血奮戰(zhàn)，最終用生命踐行了“甘將熱血沃中華”的誓言。
她的人生軌跡，是一部濃縮的革命史詩，從“叛逆”少女到抗日先鋒，從軍校學員到鐵血政委，每一步都印刻著對民族的赤誠，每一滴血都滋養(yǎng)著自由的種子。
沖破樊籠的叛逆者——從封建閨閣到革命征途
1905年深秋，四川宜賓白楊嘴村的地主宅院迎來一個女嬰，父母為她取名李坤泰。誰也未曾想到，這個襁褓中的女孩日后會以“趙一曼”之名，成為令日寇聞風喪膽的抗日先鋒。
十歲那年，母親按習俗要為她纏足，趙一曼堅決反抗，哭鬧著踢翻了纏腳布，同時也埋下了反抗壓迫的種子。13歲，父親離世后，沉悶的家庭讓她愈發(fā)渴望自由，直到大姐夫鄭佑之帶來“五四運動”的星火——《向?qū)А贰秼D女周報》等書刊，為她帶來了光亮。1923年冬，18歲的趙一曼在桐油燈下莊嚴宣誓，加入中國社會主義青年團，踏上革命道路。 宜賓女中的課堂上，她穿著粗布衣裳，把《婦女周報》分發(fā)給同學，從鴉片戰(zhàn)爭講到軍閥混戰(zhàn)，聲音不大卻字字千鈞。1926年抵制英貨運動中，趙一曼和鄭琇石等團干部一起，積極在同學中進行宣傳動員，說明販運“仇油”就是幫助帝國主義對我國進行經(jīng)濟侵略，組織學生們進行了堅決斗爭和抵制。
1927年初，趙一曼考入設在原武昌兩湖書院的中央軍事政治學校武漢分校，被編入總隊政治女生大隊。她脫掉旗袍、短襖，穿上灰布軍裝腿裹藍色綁腿，頭戴大蓋帽，走進武漢中央軍事政治學校，每天在這里上政治課并進行軍事訓練，完成了從進步青年到革命戰(zhàn)士的蛻變。
白山黑水的女政委——用智慧與熱血澆灌抗日之花
1931年九一八事變后，為了加強東北抗日斗爭的領導力量，黨中央派一批優(yōu)秀干部奔赴東北，趙一曼從此走上了抗日斗爭的最前線。
1932年秋，黨組織派趙一曼到哈爾濱工作。在哈爾濱電車廠的罷工抗議中，趙一曼展現(xiàn)了非凡的組織才能。
1933年4月2日，發(fā)生偽憲兵無理毆打電車售票員事件，激起電車工人的憤怒，準備舉行罷工抗議。趙一曼深入電車工人宿舍，指導斗爭。電車廠的黨團員和工人積極分子組成了罷工委員會，200多名工人在廠內(nèi)食堂集會，宣布罷工。罷工委員會在趙一曼等同志的指導下，散發(fā)和張貼了《告哈爾濱市民書》等大量傳單、標語和漫畫，揭露日本侵略者的罪行，最終取得了勝利。
1934年7月，趙一曼來到珠河縣（今尚志市）抗日游擊區(qū)工作，擔任中共珠河中心縣委委員、縣委特派員和婦女會負責人。
白天在群眾家里，幫助婦女們燒火做飯、補衣服、納鞋底，晚上召集群眾開會，宣傳抗日救國道理，很快把抗日婦女會組織起來。婦女們知道她姓李，親切地叫她“瘦李子”。
當時游擊隊缺少武器彈藥，地方黨組織通過關系，從偽軍手里買了十幾支手槍和一些子彈，但由于敵人盤查緊，從城里運不出來。趙一曼知道這個情況后，主動要求完成這一艱險任務。她帶著一個姓沙的姑娘，化裝成走親戚的樣子去了珠河。接上關系后，經(jīng)過周密研究，趙一曼想出一個辦法：把武器彈藥用油紙和油布包好，放進大糞車里。糞車走到城門口時，看守沒有仔細檢查就放行了。這些武器彈藥就這樣巧妙地運出縣城，送到游擊隊手里。
1935年春，縣委派趙一曼任中共鐵北區(qū)委書記。關門嘴子伏擊戰(zhàn)中，她一聲“打”字未落，快槍土炮已如驚雷炸響，10多個敵人應聲倒地，農(nóng)民自衛(wèi)隊繳獲的槍支，后來成了地方游擊連的“家底”。
刑場絕唱映山河——31歲的生命定格永恒
1936年8月2日的珠河車站，晨曦染紅了站臺。被綁在馬車上的趙一曼望著熟悉的街道，挺直脊背唱起《紅旗歌》，沙啞的歌聲穿透軍警的刺刀，讓圍觀群眾熱淚縱橫。這位31歲的女英雄，此刻腦海里閃過的，或許是武漢軍校的晨曦，是莫斯科那場簡單的婚禮，更是上海照相館里，那個被她取名“寧兒”的嬰兒笑臉。
1935年11月的左撇子溝戰(zhàn)斗中，趙一曼左手腕受貫通傷，來到小西北溝一間空房子里養(yǎng)傷。后因反動地主告密，趙一曼在被敵人包圍后，左大腿骨中彈，在昏迷中被俘。
偽濱江省警務廳特務科外事股長大野泰治認為趙一曼是個受過高等教育，在共產(chǎn)黨里是占有重要地位的責任者，決不能讓她輕易死去。于是在刑訊審問無果后，將趙一曼帶回哈爾濱一邊接受治療，一邊繼續(xù)審問。
哈爾濱市立醫(yī)院治療期間，趙一曼利用一切可能的機會和條件，宣傳黨的抗日主張。她說服了看守董憲勛和女護士韓勇義，三人策劃了一場驚心動魄的越獄。
遺憾的是，在逃跑到離游擊區(qū)只有20多里的地方，一行三人被敵人追上，趙一曼又落入敵人魔掌。
刑場上，她面對槍口舉起右臂，用盡全力高呼：“打倒日本帝國主義！”“中國共產(chǎn)黨萬歲！”
如今的哈爾濱一曼街車水馬龍，宜賓一曼村稻田金黃。趙一曼詩中所期盼的“旌旗紅似花”，早已綻放在她深愛的中華大地上。正如她詩中所寫，那些甘灑的熱血，終究澆灌出了江山萬里春。